2009年4月23日星期四

戴祖贻:旅日“红帮裁缝”的杰出代表

戴祖贻:旅日“红帮裁缝”的杰出代表


中国商界似乎形成这样一种惯例,某一名品老牌出现后往往会有类似的产品争相引伸演变,如一个良种被嫁接一样,希望得到遗传基因。“培罗蒙”是上海南 京西路的著名西服店,近20年来,从“培罗蒙”衍生出来了“罗蒙”、“培罗成”、“培蒙”、“培罗达”等。这些与“培罗蒙”仅一字之差的服装品牌,给人以 “沾亲带故”之感,从而为本品牌增光添彩,共享名牌效应。那末,“培罗蒙”究竟如何诞生的呢?

“培罗蒙”的创始人是许达昌,他生于1895年2月,籍贯定海县,祖上行医,信奉基督教。家中兄弟10人,许达昌排行第6。20世纪初,许达昌到上海南京 路“王顺昌西服店”学业,约30岁时,他借下南京路西藏路口“新世界”附近街面房,开设许达昌西服店。1932-1933年之间,搬迁至静安寺路(今南京 西路)735号,改店号为“培罗蒙”。 “培罗蒙”之名蕴含西洋色彩,吻合风气渐开改弦易辙的时势,完全不同于中国传统的店名,加以培罗蒙的西服精工细作,从此走上了名牌之路,许达昌也逐渐名闻 上海滩。

(一)

1934年6月24日,培罗蒙店堂来了两位宁波人,一位是年纪10来岁名叫祖贻的男孩,另一位年长的是他的舅舅,舅舅领着祖贻到培罗蒙当学徒,恭恭敬敬拜 许达昌为先生。许达昌生性善良,常以济贫助困为怀,非常喜欢家庭苦出身的孩子。从此,师徒俩志同道合,结下不解之缘,时聚时分,整整交往60多年。

祖贻,姓戴,镇海县霞浦镇戴家(今属宁波市北仑区)人。戴家是一个小村庄,只有30多户人家,靠种外村人“租田”养家糊口。祖贻的父亲体弱多病,只能长年 累月上山砍柴来维持全家生活,偶而去镇上帮帮工,母亲也曾一度外出做娘姨(即佣人),虽然家境穷困,但做父母的知道自己目不识丁的苦楚,还是省吃俭用供祖 贻上学。13岁时,在霞浦水音头的私立国民学校小学毕业后,父亲就托舅老爷带祖贻到上海,希望他能早日赚钱养家。

戴祖贻是培罗蒙的第一个学徒,当时店堂只有绍兴来的沈先生和戴祖贻两个帮手,从早到晚十分忙碌。他时时处处留心许达昌的裁缝诀窍,不懂就问,学了就做,废 寝忘食,直到弄懂为止,强烈的求知欲望,使他很快掌握了西服缝制技艺。当培罗蒙搬到静安寺路(今南京西路)284—286号时,已发展成为上海最高级的西 服店,一楼陈列式样,二楼定货交易,三楼住人,店后面晒台搭工场,20多个师傅做活。顾客除上海上层社会外,常来常往的还有英、德等国的银行家、商行和石 油行的高级职员。为了摆脱语言交流的困难,他遵守店堂的规定,到营业打烊后,就刻苦练习英语,这时戴祖贻已渐臻成熟,倍受许达昌的器重。1936年起,经 胡蝶的丈夫潘有声介绍和《中华日报》(汪派报纸)经理林柏生牵线,许达昌先后结识了国民党南京政府的几位达官显贵,如行政院长汪精卫,外交部长张群,要员 张治中、宋子文、何应钦,山西省省长阎锡山,军阀马步芳等,曾多次派戴祖贻到南京为他们量体订制服装。为了争取时间,又讲究体面,他常常包了一辆黄包车, 穿行在南京政府的有关部门和官员的别墅之间,边试样,边交货,边度身,再接定货,不敢有丝毫懈怠。因为做这些人的衣服,其标准绝不能按普通人的要求,必须 谨小慎微,精益求精,从而也锤炼了戴祖贻,提升了他的技术水准。许达昌有心栽培他,还保送他到王宏卿、顾宏法等开办的上海市西服工艺职业学校深造半年,重 点是提高他的裁剪水平。

西服的裁剪是一件衣裳成败的关键。培罗蒙坚持以顾客的满意为自己追求的目标,他们别出心裁,注重纸样这道关口。纸样,即样板,一般店家在为顾客量体后,先 剪出纸样,然后按照纸样裁制衣服。戴祖贻他们反其道而行之,重视量体裁衣后的“穿样子”(又叫“劈门”)这道工序,一个裁缝的本领,要看劈门水平。培罗蒙 的规矩是一旦试样成功,顾客满意后,再按照“样子”剪出纸样,这种纸样贴身准确无误。并在每份纸样上标明客户姓名、地址、电话,专人统一保存。由于人的身 材高矮胖瘦千变万化,斜肩、大胸、凸肚、瘦长、矮胖、驼背等特殊体形制衣难度更大,要想成功,必须把好裁剪试样关,试样成功了,后面的工序就便当了。各种 纸样又能总结经验教训,融会贯通,举一反三,博采众长,运用于各种顾客,百发百中,得心应手。经过10余年含辛茹苦,厚积薄发,戴祖贻的裁剪技艺达到娴熟 的地步。除了试样,另一项技能叫“势道”,也就是讲究格式,要棋高一着,脱颖而出。好比中国人的书法艺术,不要以为写的都是方方正正变化不大的方块字,通 过书法家的研究运用,却有龙飞凤舞之势。西服是正装,有一定的陈规程式。各国式样不同,驳头的空阔、衣袋的大小、眼子(钮扣)的高低等等,都十分讲究。而 穿着的主人,在文化修养、兴趣爱好、从事行业、年龄阶段等等都是不同的,这就要求服装技师分门别类,因人制宜,精心设计,以显示其风度和气派。在缝纫上, 戴祖贻追求针脚紧密匀称,每一道手工缝子连虱子也钻不进去。“吃过苦中苦,方为人上人”,10余年的磨合,10余年的积累,戴祖贻终于学到了“劈门”(即 势道)的精髓,为他以后的事业奠定了扎实的基础。

中国人最早做西服的社会群体———宁波“红帮”裁缝,起家在19世纪初的日本横滨。通过近一个世纪的拼搏,经受了服装市场阵阵风浪的考验,保持与时俱进, 从中锻炼和培养出了一支“红帮”高手,东北哈尔滨的“红帮”便是其中的佼佼者。许达昌为了培育“培罗蒙”名牌,不惜重金,高薪聘请哈尔滨的西服技师,在市 场竞争中使品牌增值。如王阿福、王宝福、吴德才、庄志龙、鲍昌海、沈锡海等,都身怀绝技,各有专长,他们的手艺一准二快,独挡一面,使人心服口服。对经营 的品种,以西服为主导产品,包括各种礼服、大衣、马裤等。马裤是赛马用的,当时上海十里洋场有许多外国人定居,这些外国人平时喜欢骑马,每逢礼拜六,都争 相到跑马厅赛马。骑马要一种专用裤子———骑马裤,这种裤子一般西服店难以制作。因为骑马裤用马裤呢制作,要求在裤子的大腿内侧加一层鹿皮,而且内侧要平 直,这是夹马背用力的地方。小腿部位要收缩,又要舒服。马裤有两种,一长一短,短的可穿靴子。戴祖贻在许达昌指导下,掌握了做马裤的技术,令周围的裁缝翘 起大拇指,众口夸张。1945年,抗战胜利后,戴祖贻升任襄理之职。

(二)

1948年,许达昌带着几位“红帮”师傅到了香港,先在遮打道的思豪酒店开设培罗蒙,又到雪厂街太子行发展。这时顾客中不仅有外国人,还有许多国内来到香 港的老主顾,由于香港物价低于欧美,西服生意热火。翌年12月,戴祖贻取道澳门来到香港,仍旧协助许达昌经营香港培罗蒙。当时,培罗蒙已成为世界五大西服 店之一。期间,香港培罗蒙曾为李嘉诚、董浩云(董建华父)、包玉刚和肯尼迪胞弟等制装。1950年初,许达昌又将业务拓展到日本,在东京千代田区富国大厦 设立店面。后因他糖尿病日益严重,加上日本当时医药困难,而富国大厦租用的店面又发生问题,戴祖贻受命于危难之际,便于是年7月由香港搭乘太原轮去日本, 几经辗转,于8月初在横滨上岸。

1951年的日本,由于战后元气大伤,国力锐减,市民度日如年,大街上洋服店极少。戴祖贻入乡随俗,除在上海已经学到的一些英语外,抓紧学习日语,尤其是 制作西服的普通会话。不久,朝鲜战争爆发,在美帝国主义纵恿下,联合国派遣武装力量,从日本进入朝鲜半岛。来来往往的商人、军人,都看好日本东京价廉物美 的成衣业,纷纷上洋服店定制西服,培罗蒙生意回升。因为在美国,原先只有现成的西服,由顾客按自己身材大小去套用。至于量体定制、穿样子定型那是特殊待 遇。所以对培罗蒙能如此尊重顾客,感到十分满意。虽然每套价格在3000美元左右,却顾客盈门。戴祖贻有了资本,三番几次与富国大厦房东商量,终于得到了 房东的同意,另借用415号室的半间,全力应付门市。正在需要帮手的时候,戴祖贻碰到了还没有找到落脚之处的上海西服工艺学校校长顾宏法,顾宏法懂日语和 英语,能裁能缝,师生之谊,朋友之情,促使他俩走到了一起,便请顾宏法负责管理工作,双方配合默契,关系融洽。这样,经过几年的打造,培罗蒙的名牌效应和 戴祖贻的出众技艺,在东京的影响力与日俱增。

到了1963年,因富国大厦改造迁移,培罗蒙也跟着到东京北青山开店。1964年,时来运转,那一年奥运会在东京举行,世界各国的运动员、观众纷至沓来, 一批又一批的团队游客被培罗蒙高级的面料、精湛的工艺、周到的服务、适中的价位象磁铁一样,吸引过来度身订制西服。戴祖贻夜以继日,有时通宵达旦,将成百 套培罗蒙西服如期送到客人手中,从中挣得了一笔可观的利润。

1969年,名义上归属许达昌所有的日本培罗蒙,将资产全部转让给戴祖贻。戴祖贻没有辜负业师的期望,百丈竿头,更进一尺。到了1990年,新建的东京帝 国饭店缤纷开业,60多岁的戴祖贻再次抓住机遇,谋划发展。他仔细分析,帝国饭店是日本的第一饭店,也是全世界的顶级饭店,餐饮、住宿档次数一数二,莅临 帝国饭店的宾客,都是日本的皇族及贵族,后来扩大到各国大人物,包括20多个国家大使馆的外交人员,他们的行装都是清一色的高级的西装革履。戴祖贻寻思, 如果到那里开店,生意肯定不错。但帝国饭店要求非常严格,入内营业须经详细调查才可订约。为了在帝国饭店争得一席之地,经贵客介绍,他不惜重金,以月租 100多万日元租用两间80多平米的铺面,作培罗蒙营业之用,裁剪和试样,再在附近另租一个工场。新潮装修,时尚样品,高档料作,舒适环境,立刻迎来了一 大批客人光顾。这些客人腰缠万贯,定做西装只求质量不计价格,定价每套30万日元(按现价)的西装供不应求。其中一位美国客商是培罗蒙的常客,他在12年 中做了200多套西装、100多条西裤,化费6000多万日元,这位客人因身体发福,几次叫戴祖贻去美国为他改装,有时还送上机票,安排好旅馆。由此可见 培罗蒙在消费者中的良好印象和崇高信誉。

面对丰厚的经营利润和社会上的知名度,戴祖贻并不沾沾自喜,固步自封,而是立志攀登世界西服的高峰。他经常忙里偷闲,出洋考察服装市场,到产地采购材料, 学习先进工艺,如饥似渴地充实提高自己。如到英、美、法、德、意大利、西班牙、瑞士、前苏联等国家,象蜜蜂采蜜似的购买面辅料和西服附属品,添置新颖裁剪 书,参观服装展览会,学习特殊工艺,基本上每年一趟,每趟在半月以上。同时,他还经常向消费者传达西方时尚服饰的信息,并与日本服饰市场联姻,将培罗蒙作 为交流平台。培罗蒙在日本第一家经销获英国女皇嘉奖的“Aquaotum”(名店)皇家出品的现成大衣和西服,原定一年推销200件,后来超过2000 件。其中有麦克阿瑟将军穿的双边眼大衣、电影《魂断蓝桥》男主角穿的大衣等等,专门设置橱窗陈列,销路很佳。更难得的是还经销意大利Balvest现成衣 服工厂出品的名牌西服,取名Bailitti,一年定制数十套,价位每套20多万日元上下,培罗蒙已成为日本西服业的领头羊。培罗蒙先后为美国总统福特, 日本部长大臣及商界领袖,20多国驻日本大使,体育、电影明星,如世界棒球大王王贞治等精制了数以万计西装,戴祖贻的名字伴随培罗蒙品牌,飞向亚洲、欧 洲、南北美洲等地。

(三)

时光流逝,1996年底,77岁的戴祖贻为培罗蒙奋斗65年,年届退休。照例,戴祖贻已经事业成功,声名卓著,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分别定居香港、日本和美 国,收入不菲,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领领孙子外甥,享享天伦之乐,过过优越安逸的生活。然而,他的人生哲学却不是这样。他对在中国弟妹的10多个孩子,百般 关爱,鼓励他(她)们上高等学府,攻读专业,现在这些晚辈们也都遨游商海,成家立业。他对自己的故乡———现宁波市北仑区霞浦镇戴家村,梦萦魂牵,不惜慷 慨解囊,造福桑梓。近10余年来,年高德劭的戴祖贻,经常出现在他的出生之地,他出资铺了村口300多米长的水泥路,路旁遍植花木;并在村中河漕两旁驳起 石勘。出资建立村老年协会;又修复祖堂、祠堂。每次来时,总忘不了为乡亲们送上崭新的针织衣服和一叠叠现金。对邻近的大胡水俞村(其阿姨老家)也一视同 仁,送衣送钱送毛毯,照顾老弱,接济病残。他在家乡的山坡上,为父母和岳父母、亡妻修了墓地,带着他的所有儿孙跨洋越海前来祭奠扫墓,叫他(她)们永远怀 念老家的山山水水。为庆贺其年轻守寡无儿无女的姨母90寿诞,他设宴招待两村的亲属。当姨母执意要将住房送给戴祖贻时,戴祖贻便将房子捐赠给水俞村,作为 村老年活动室。同时,他又嘱咐其做服装及用品生意的儿子、侄子,在上海、苏州、宁波等地投资,扶植地方服装生产,既增加就业机会,又赚取外汇,促进国家建 设。这些济世为怀,轻财重义的善举,都反映了他的磊落胸怀和高尚情操,受到了乡亲的好评。

没有评论:

发表评论